正文

温布尔顿画商(2)

丝之屋 作者:(英)安东尼·赫洛维兹


“确实如此。”

“所以,如果有谁能把你妻子从家里叫走,应该非她莫属。接着我就开始琢磨,在这样冷的天气,她把你妻子叫去会是什么原因呢?小孩生病的想法突然跳到了我脑子里。我相信,让病中的孩子看到他以前的家庭教师,对他来说肯定是很大的安慰。”

“那孩子名叫理查德,今年九岁。”我赞同道,“但你怎么能够这样肯定地说是流感,而不是某种更加严重的疾病呢?”

“如果病情很重,你肯定会坚持亲自给他治疗。”

“到现在为止,你的推理从各方面来说都很清楚。”我说,“可是,你并不能解释你怎么知道我的思绪在那一刹那转向了这些事情。”

“亲爱的华生,请原谅我这么说:你对我来说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你的每个举动都像翻开了书的另一页。你坐在那里喝茶时,我注意到你把目光投向了身旁桌上的那张报纸。你扫了一眼大标题,就伸手把报纸反了过去。为什么呢?也许是那篇关于几星期前诺顿·菲茨沃伦火车相撞事件的报道让你感到不安。十位遇难旅客的第一批调查结果今天公布,你刚把妻子送到火车站,当然最不愿意读到这样的内容。”

“那确实让我想到了玛丽的行程。”我表示同意,“可是孩子生病的事呢?”

“你的注意力离开报纸后,转向了书桌旁的那块地毯,我清楚地看到你暗自微笑了一下。你曾经把你的医药包放在那里,这肯定使你联想到了你妻子去探望那个孩子的原因。”

“这都是猜测,福尔摩斯。”我仍然不服气,“比如,你说是霍尔邦高架桥,其实伦敦的每一个火车站都有可能啊。”

“你知道我不赞成猜测。有时候必须用推理把一些证据串联起来,但这跟猜测完全不是一回事。福莱斯特夫人住在坎伯韦尔,前往伦敦查塔姆和多佛火车站的列车定期从霍尔邦高架桥出发。我认为从逻辑上来说,玛丽会从那里上车,其实你把自己的箱子放在门口,已经帮了我的忙。从我坐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箱子把手上系着霍尔邦行李寄存处的标牌。”

“其他的呢?”

“你没雇女佣,而且是匆匆离家?你左边袖子上的那块黑色鞋油清楚地说明了这两点。你自己擦鞋,而且擦得很马虎。还有,你着急赶时间,忘了拿手套——”

“哈德森夫人拿走了我的大衣,也可能同时拿走手套。”

“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握手时,你的手怎么会那么凉?不,华生,你的整个状态都说明了你很慌张,没有秩序。”

“你说的每一点都对。”我承认道,“但是还有一个疑惑。你怎么这样肯定我妻子没有赶上火车?”

“你刚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衣服上有很浓的咖啡味儿。你很快就要到我这里来喝茶了,为什么还要喝咖啡呢?我的推理是你们误了火车,你不得不多陪妻子一会儿。你把箱子寄放在行李处,跟妻子一起去了咖啡屋。是不是洛哈特咖啡屋?我听说那里的咖啡特别香。”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突然大笑起来。“好吧,福尔摩斯。”我说,“看来我没有理由担心你的健康了。你的风采不减当年。”

“这都是最基本的。”大侦探懒洋洋地挥挥一只手,回答道,“不过,也许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情正在逼近。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前门……”

果然,哈德森夫人又进来了,这次领进一个男人。他进门时的姿态好像正在登上伦敦舞台。他穿得很正式,黑色燕尾服,尖翻领,白领结,肩头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此外还有马甲,手套,定制的真皮皮鞋。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双白色手套,另一只手拄着一根银头银柄的红木手杖。乌黑的头发长得惊人,从高高的额头上往后梳,脸上没有一点胡子。他肤色苍白,脸庞略长了一点,谈不上英俊。他的年龄估计在三十五六岁,然而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以及对于自己来到这里的明显的不安,使他显得更老相些。他让我立刻想起几个向我问诊的病人。他们不愿相信自己有病,一定要等症状出现了才无话可说,结果到头来他们总是病得最重的人。这位来访者站在我们面前,也是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哈德森夫人把他的名片递给福尔摩斯时,他站在门口,焦虑地打量着四周。

“卡斯泰尔先生,”福尔摩斯说,“请坐吧。”

“您必须原谅我这样冒昧来访……不打招呼,没有通报。”他说起话来短促而生硬。他的目光仍然没有跟我们对视。“实际上,我根本没打算到这里来。我住在温布尔顿,靠近绿地,到城里来看歌剧——其实我对瓦格纳并不是特别喜欢。我刚到俱乐部去见了我的会计师,我已经认识他很多年,现在把他当成朋友。我跟他谈到目前遇到的麻烦,谈到使我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的那种压力。他提到了您的名字,建议我来向您咨询。正巧,我的俱乐部离这里不远,就决定从他那儿直接来找您了。”

“我很高兴为您效力。”福尔摩斯说。

“这位先生是?”来访者转向我。

“约翰·华生医生,是我的私人顾问,我向您保证,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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