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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桦:所有拆迁都要跟幸福有关(3)

同胞,请淡定 作者:许骥


就在采访前两个月,香港就出了一起“严重”的拆迁事件,那是在紫田村。紫田村是一个有数十年历史的村落,三年前,政府要求收回土地改建公屋。从那时起,紫田村便经历了三年的拉锯式法律程序。在走法律程序无望之后,村民们又进行了两个月的反抗,与警察、拆迁队对峙。但是或许与我们想象的不同,这种反抗与对峙,并不那么激烈,更没有酿成任何流血冲突,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三场“和平的战争”,村民最终表示“愿意尊重法律”,离开了紫田村。

《南方都市报》记者在报道中这样回忆采访经过:“记得第一次去紫田村采访,在网上查不到准确的交通路线。看到屯门区一议员的网志上贴着紫田村村民保卫家园的布告后,情急之下,给这名议员的办公室打电话。没想到这位议员立即回复: ‘你坐西铁到兆康站下,然后来我办事处找我,我带你去。’那天,30多摄氏度的高温。女议员陈树英陪着我走到紫田村。在烈日下,她没有打伞,顶着烈日暴晒不时地停下来向我介绍村子的历史,并介绍不愿搬走的最后20多户非原住民的基本情况。香港的警察也给记者留下深刻印象,大热天,他们穿着制服,而且一点也不粗暴,甚至很温柔。村民们在划定的区域对着喇叭喊口号、示威,他们则默默地在阳光下站在路边。偶有车子进入村中,村民或记者站在了马路边,没留意车子正开来,他们会用手挡着你,轻声说:‘小心。’地政署、清拆队的工作人员虽然态度坚定,但并不粗暴,劝说居民也是语气柔和。”

可是,这么温和、文明、礼貌,仍旧不能让邓小桦满意。在她看来,紫田村其实是可以不拆的。她说:“紫田村我们就是介入得太迟。香港人不懂,其实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在被逼迫。紫田村不是一个单独的村落,她的命运和所有人息息相关。要是我们能够联合起来的话,政府没有那么容易收到那个地。政府的策略是,让你逐渐孤立。他们不是只来一次,他们来了三次。其实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预计到会有第三次。前两次,根本就是来吓唬你,意思是说,我是来吓你的,不是来劝你的,我也知道我吓你需要一个过程,你的意志是要被逐渐击破的。这是一种管制的‘智慧’,也是一种管制的计谋,比较狡猾一点。”

当我们把香港作为楷模来学习的时候,“先行者”香港早已把目光放向更加广阔的世界。不少像邓小桦这样的香港人,不是关起门来敝帚自珍,慨叹香港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城市”之类;相反,他们总是觉得香港做得不好,做得不够。他们除了有一个纵向的坐标系(拿现在和过去比)之外,还有一个横向的坐标系(拿自己和别人比)。仅有前者,容易自大;仅有后者,容易自卑;只有当两个坐标系同时发生作用时,才能走得正。

所以,在访谈过程中,邓小桦不止一次强调:“我明白内地常常觉得香港是一个窗口,就希望用香港去影响内地。但是从我的角度看,我是不能完全同意这个说法的。其实在香港,你说市民的公民权究竟有多大呢?和东京、纽约、伦敦他们拥有的公民权怎么比?人民有权去做一些决定,才会令政府去考虑什么是人民生活幸福指数。假如内地同胞真要学,我建议不如学得更远一点。”

邓小桦的自我批判精神弥足珍贵。实际上,我觉得在“大国崛起”的背景下,中国内地现在亟须建立的,就是这种自我剖析的精神。

末代港督彭定康,曾经在就职演说中讲了一段颇为客观而且动人的话:“香港能成为伟大的城市,并不是因地利而幸致,而是因为拥有珍贵无比的资产。在这个健全行政架构和法治社会中,香港市民生活、工作和共享繁荣,他们积极进取的精神,充沛的活力和干劲,不断的努力,就是香港弥足珍贵的资产。”

没错。如果说今天弹丸之地的香港,还能称得上是中国社会的“榜样”的话,靠的就是彭定康口中的“弥足珍贵的资产”。我们理应对香港的未来怀抱信心,她是中国公民意识、法治、民主等的先行者。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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