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3)

自以为是鲍嘉的贼 作者:(美)劳伦斯·布洛克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说话。这个公寓很糟糕,她说,可是她只租得起这里。纽约太贵了,尤其是对一个没有固定薪水的人来说。而且这里地段很好,因为她常有机会从联合国接一些工作——翻译或校对文件。她可以直接搭公车到第一大道,或天气好且有空时,她甚至可以走路过去。

她知道可以多花些工夫让这个地方更好一点。她可以粉刷墙壁,换掉恐怖的地毯,还可以买一台电视。也许有一天她会这么做,如果她还待在这里,如果没搬家……

她的呼吸频率改变,我判定她睡着了。此时我的眼睛也闭上了,感觉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但“你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吗?”不完全是让你在这里睡一整夜的邀请,她的床也没宽得能容下两人共眠。这张床做点睡前活动还可以,只要运动不要过于激烈,可是到了要制造一系列运动的时候,床就有点嫌挤了。

我小心翼翼地溜下床免得吵醒她,拾起刚才匆忙间乱扔的衣服穿上。熄灭蜡烛前,我走到门边把锁打开,免得等会儿得在黑暗中摸索。

然后我过去打算把蜡烛吹熄,结果被她的小壁龛吸引。一张家庭照装在药房相框里,是一张姿势僵硬的快照,里面有父亲、母亲和一个女孩,那一定是伊洛娜,当时六岁或七岁。头发颜色比较淡,五官轮廓没那么分明,但我觉得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具有那种自我解嘲的特质。

你恋爱了,我心想,也带着微微的自我解嘲。

我拿起那个水晶,在手掌上感觉它的重量,又放回去。我看着那些圣人画像,判定都确实颇有历史,但也许不是很值钱。我抚摸着一个军队或教会的勋章,那是个青铜大奖章,里头有一个头戴法冠的主教画像和斯拉夫字母的题字,从金色和深红色的丝带上垂挂下来。还有一个玛丽亚·特丽莎女王①的银币,以及一个白色金属的奖章,上头有个我不认识的国王的胸像,静静地躺在原始奖章匣里面的丝绒衬里内。

①玛丽亚·特丽莎(Maria Theresa,1717—1780),曾为匈牙利与波西米亚女王。

祖传遗物,毫无疑问。还有一个小小的动物展览,包括一只铸铁的狗和猫(上面的漆是手绘的,已经剥落了好几块),另外一个手绘的瓷狗,三只瓷企鹅(其中一只的翅膀尖不见了),还有一个雕刻得很棒却有点迟钝的木头骆驼。袖珍杯碟无疑是童年纪念品,或许是哪次扮家家酒用来当茶具的留存物。

正当我打算吹熄蜡烛时,另一张照片攫住了我的视线。照片框后面有支架撑着,待在相框里的是一对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女。女人的头发很多,高高地盘在头上,使我想起路德米尔伏特加的标签。她穿着一件合身的外套,肩膀上披着银狐围巾。男人穿了一件有腰带的宽上衣和平滑的丝质围巾,一手环着女人的腰,另一手扬起似乎在打招呼,朝着镜头茫然地微笑。

他让我想起某个我认识的人,但想不出是谁。

熄灭最后一根蜡烛时,我虽看不到他的笑脸,却仍努力在想。然后我想到别的事,比如我上次看到那扇门时,门在哪里。一抹微光从伊洛娜的窗透进来,几乎暗得像薄伽丘大厦的公寓。门底透进来一道窄窄的光,我设法不碰到任何东西,向门走去。

我踏入走廊,把门关上,想确定扣锁已经锁上。我真不愿意就这样离去,让她和这个恶劣的世界之间只有一道扣锁,但我身上没有工具。如果带了,我就可以把门好好锁上,不过或许也一样。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难解释。

傍晚时似乎要下雨的样子,但晚上的天气又变得清朗柔和,此刻是个适合外出的宜人天气。走路十五分钟就可以到我的书店,但如果现在去,那我就得提早九小时上班了。

做爱使伊洛娜忧伤,却使我焦躁,这让我们两个成了该死的性爱广告。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一路走到圣路易,而且到那儿还可以朝哪个人的嘴巴来一拳。我走了八个或十个街区,招了辆出租车。我拖着双腿爬上后座时,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去威克斯福德城堡,看路德米尔是不是像我记忆中的那么难喝。第二个念头是承认第一个念头很白痴,然后叫司机载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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