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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首席电影(2)

实话实说红舞台 作者:顾保孜


大家都奇怪,江青为什么要改变主意?是她失去了耐心,还是急于将“样板戏”搬上银幕,也不管什么艺术不艺术了?

他们谁都没有猜对!

江青在17号楼的放映厅里,看了一部“文革”前拍摄的纪录片,内容是苏联芭蕾舞团在中国的专场演出,由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的。

江青静静看完后,竟然出乎意料地鼓了掌。缺乏力量的掌声,在空落的大厅里发出单薄的回音。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些纳闷,这不是江青的个性啊!按她的个性,一般看见“文革”前的东西,本能地就会引起反感。

谁知她这次又是出于何目的?更欣赏“文革”前的东西,而且是修正主义国家的艺术?江青有时的举动是非常让人费解的!

江青在欣赏这部舞蹈纪录片的同时,一个惊人创意随之诞生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先拍摄教学片,发放到各地?这样就不耽误推动普及样板戏了嘛!江青因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立即叫秘书打电话召集拍摄“样板戏”的各路“将帅”,她要开会!此时正是凌晨三点。

狄福才从梦里被拽了起来,看表,正是半夜三更人最瞌睡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江青半夜里开会是祸是福,大家都紧紧张张地赶到钓鱼台,脚下带风般地从汽车里下来,往灯火通明的17号楼里跑。在放映厅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看见江青身披风衣,精神焕发,坐等迟到的“将帅”们。

人们到齐后,只几分钟,就明白了江青的意图。

顿时,大家被江青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面面相觑——拍教学片?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变化,受影响最小的大概是剧组,反正都是要舞台表演。可导演和摄影就惨了,以前分的镜头都是从电影艺术角度考虑的,这么一改,等于又要从头再来,那不是一场心血付诸东流吗?转念又一想,也好,实在拍不出艺术片,先拍教学片也是一个亡羊补牢、积累经验的办法。再说教学片毕竟好拍一些,对艺术手法要求不高,讲究景实规范。其实无论好不好拍,他们都得硬着头皮上戏……狄福才一想到这就没了劲,心里巴望快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放他回家睡上一觉。

拍摄教学片的确比较轻松,摄制组犹如手到擒来,很快就将片子拍摄出来了。

他们的轻松似乎太早!思路又一次离江青的主题相差十万八千里。

江青到底要什么样的教学片?恐怕只有江青一个人知道了!

不到一个月,《智取威虎山》的教学片就分好镜头,在灌制双片(录音和画面合成)前文化组的成员先审查,最后才送给江青审查。满以为这次是八九不离十了,不会再挨“板子”了。江青在放映厅看完了《智取威虎山》的教学片后,横扫一眼身边的人,阴沉着脸,许久不开口说话。熟知江青脾气的人,这时一看江青的神情,便知道教学片又砸了。

江青多说话可怕,江青不说话更可怕!

和狄福才一同来的还有于会泳、剧组的主要演员、摄制组的导演、摄影等人,这时谁都不愿意先打破沉默,好像谁先说话,大祸就会降临到谁的头上一般。整个大厅静悄悄的,连放映机里轻微的电流声都能清晰地听见,每个人就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在这种极其安静的气氛中,一种失意、无聊和恐惧漫溢在昏黑的空间里。

此时的江青未必比他们好受,她盛满了一腔子难言的苦衷。她所有的热望和蓬勃的欲望,就寄托在“样板戏”的身上。但是多么地渺茫和无望。她在沉默中品尝了高昂的期望值带来的深深失望。

然而,她却没有想过,她在用世界艺术水平的眼光审视带着“枷锁”拍摄的教学片,这能没有失望吗?“对你们的艺术品就这样粗制滥造?还是著名大师导演,连这个小片都导演不好。”首当其冲挨批的是谢铁骊导演。

“老狄,说轻点,你是应付差事。说重了呢?是破坏样板戏!”江青的眼光转到军代表狄福才的头上。

“影片的景很实,人却是虚的。这是失败的摄影手法。”这一炮轰向摄影师钱江,“叫你们拍教学片,就是为你们交学费,看来这个学费又是白交了……唉!”

江青不舒服地移了移身子。她平时就爱出汗,据说是以前生病留下的后遗症。这时已经是凉爽的秋季了,她却脸色潮红,汗如雨下。她一把摘下眼镜,抓起茶几上的小毛巾,带着气使劲在脸上抹了几下。细心的护士知道江青爱出汗,又不爱穿有汗水的内衣,就以为江青要起身外出换衣服,赶紧将准备外出时替换的内衣找来,江青一见,不耐烦地挥挥手,叫护士出去。她的难受劲还在教学片上,顾不上出汗的难受了。

“片子除了整体艺术性不够外,连音乐、光线也不理想,打击乐不响亮,光线太暗。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许多场景的层次不够,特别是景,根本就是模糊的,这哪是看戏过瘾?把人拍那么一点点,连特写也没有!你们说是不是这样?我生气是不是有道理?”

大家无话可说,江青的话谁敢反驳?除非把脑袋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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