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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因何而被记忆(2)

一个人,到世界的尽头 作者:(韩)郑镇弘


就在我离开首尔的前几日,赛日·甘斯布的前妻、他心中的缪斯女神简·伯金(当然,爱马仕的Birkin包或许使她更加广为人知)在韩国举办了个人演唱会。在演唱会上,她以歌声追忆甘斯布。尽管赛日·甘斯布已经逝世20多年,但他却永远活在了这广为流传的歌声中。

非洲的斯瓦希里族认为死亡首先要经过一个“sasa”的过程。在sasa期间,肉体的死亡被看作“因记忆而活着”。对死者来说,真正的死亡是在“zamania”过程之后。也就是说,当他或她渐渐被世人所遗忘时,这个人就是在经历zamania阶段,即进入永恒的沉默与被遗忘。经过这个阶段,世界上将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或她曾存在过,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依照斯瓦希里族的观念标准来看,长眠在蒙巴纳斯公墓中的许多人还没有经历zamania,而正活在sasa的过程中,他们所经历的死亡往往并不代表死亡全部。他们的墓地上永远铺满了鲜花与明信片,这都来自那些仍旧记着他们的人,他们也因记忆而活着。

但真正的问题是:我们应因何而被记忆?

我要如活着般被记忆

几年前去世的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费迪南·德鲁克,当他还在奥地利一所高级中学读书时,一位名叫菲力格劳的神父曾在黑板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我因何而被记忆?这句话对当时年仅十三四岁的孩子们来说是如此抽象,他们除了直愣愣地瞪着黑板发呆外毫无反应,彼得·德鲁克也是如此。

菲力格劳神父这样告诉他的学生们:“虽然我现在无法让你们完全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但若当你们50、60岁时还不能理解它所包含的深刻含义,那么我不得不说,你们虚度了自己的一生。”说完这句话,菲力格劳神父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当岁月流逝,彼得·德鲁克和他的同学们为了庆祝毕业60周年而再次欢聚一堂时,当年十三四岁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变成了一群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当他们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时,有人问:“你们还记得菲力格劳神父吗?”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接道:“啊,是那位神父老师!”这时,另一边的同学听到这里,慢慢放下了手中端着的香槟酒杯,缓缓地说道:“我永远无法忘记老师走进来在黑板上写‘我因何而被记忆’的那一刻。虽然当时并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流逝,转眼四五十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我才发现,那句话竟然已经深深铭刻在了我的心上。即使到现在,一想起那句话我仍会浑身战栗,而且随着年纪的不断增加而愈发严重。”

是的,“我因何而被记忆”这个问题在某个时刻的确会使我们隐隐发抖,而这个时刻无论谁都无法逃避。当然,也有不少人不想直面这个问题而采取各种手段去回避。你可以当它不存在,也可以费尽心机去回避,但如果你想拥有美满的生活,或者说你正在努力获得这种生活,那就不得不心甘情愿地直面这个问题——我因何而被记忆?这才是生活中“勇于直面”的姿态。

我在蒙巴纳斯公墓里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一边反复咀嚼这个问题。“我因何而被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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