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狼藉生乐(6)

舒勒的怪兽 作者:哈德森


但随后,生物学起作用了,因为当我看着还是婴儿的舒勒时,我也毫无疑问同时看到了朱莉。我可以看到朱莉那双又大又圆、睡意蒙胧的双眼,和她让人忍不住掐一下、咬一口的可人脸颊。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看到朱莉的微笑。然而,一仔细斟酌,我就变得难以肯定,开始怀疑生物学是否真的可以让我们看到遗传给婴儿的这些特征。而对着舒勒,朱莉看到的却是我。我从来没看出孩子哪点像我,这样也好,我可不希望世上任何一个小姑娘长着我这样的脸走来晃去。要知道,想靠我这张脸谋得好处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舒勒来到人间的头几个月过得可真够呛。她是个早产儿,长得又小,因为患上黄疸而全身发黄,出生的前几周又因为湿疹而皮肤毛糙。她长有绒毛的一侧显得格外娇小。我舒了口气,因为她浓密的黑色毛发很快变成了淡褐色,就连耳朵尖上的黑毛也变色了。而“星际时代”的光毯也很快地解决了她胆红素偏高的问题。我们搬到了纽黑文,空气中泛着咸咸的海水味,舒勒的湿疹也立马消失了。待到我们在康涅狄格州的生活步入正轨,舒勒也有了她作为一个小婴儿的日常生活,或者说看起来似乎有了。

婴儿似乎像个无脑人,你有了孩子后才会知道。他们的一贯行为是哭。这是他们把自己的需要告诉你的唯一方式,当然他们也不会矫情做作地来添乱。他们饥饿时会哭,萌生睡意时会哭,解完大便时会哭。他们需要什么就会哭。我想这再简单不过了。我不是一个超级爸爸,但对于孩子号啕大哭还应付得过来。你要做的只是在清单上一个个往下数,尝试所有可能性直到某个方法奏效为止。

有一件事初为人父时没人会告诉你,那就是有时婴儿哭只是因为他们生气了。原因很难解释。可能他们是因为身子太短小而气急败坏。我知道我得思忖半晌才能得出答案。在纽黑文的头几个月里,我白天工作,朱莉晚上工作。这些夜晚,舒勒会不明原因地大哭。我很难不把原因归咎为个人问题。我也知道这样想很愚蠢,但这么多个静谧、衣食无忧的夜晚,舒勒却号啕大哭,仿佛有蝎子钻进了她的尿布。她的抽泣听起来像是指责,仿佛在告诉我,她可以用婴儿的直白洞察出我是一个冒牌爸爸。

有时孩子哭另有原因。大多数夜晚,我们变着花样玩着同一个游戏——“一不抱我,我就哭”。至于游戏规则,我试图再次协商,都无果而终,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个晚上,我俩面对面地坐着。舒勒开始发出那个声音,那个意味着不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号啕大哭的声音。我叹了口气,无助地看着她。

“我的小祖宗舒勒,请别哭,好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哭我就给你钱。好不好?”

我说“请”时抬了抬眉毛。舒勒止住了她哭前小声的咕咕声,盯着我看,突然睁大了眼睛。随后,她也抬了抬眉毛。

我舒展了眉毛,她也学我的样。我再次抬起眉毛,她也跟着我这样做。我张开嘴巴,露出吃惊又好笑的表情,舒勒的嘴巴也鼓成了一个小鱼嘴。我“呸”了一下,她也试图呸我。这可把我逗乐了。而我笑时,她也跟着我一起笑。

3个月大时,她就开始模仿我了。这起码是某样东西的开端,来自舒勒的一种认可。虽然她牢骚满腹,但还是明白我不会离开她,每时每刻都可以给她带来快乐。我给她读故事时,她会安静地坐着,睡眼蒙胧地眨着她那双小小的、跟朱莉一样的眼睛。她费力地睁着眼,出神地望着我的嘴巴。舒勒爱听我们给她念故事,我们也爱念故事给她听。当然,由于年龄太小,她还听不懂故事的内容。有个晚上,朱莉念起了一个故事,故事中提到了桦树。

“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曾因为折断邻居家桦树上的枝条而惹上麻烦,”她若有所思地对舒勒说,“当时我好像觉得没人会注意到。”

“你在给她讲你的少年犯罪史,”我说,“这可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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