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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涪陵白鹤梁 (3)

长江边的古镇 作者:王以培


“我出生那天,爷爷出门,刚好撞见一只猫。旁边几位妇女正搭个板板儿,在那里洗衣服。她们笑问:娃儿几时出生的?爷爷顺手就把那只猫捉来看了看,正是午时(中午一到三点)。过去没有钟,就用猫眼睛来定时间。爷爷教给我个口诀:子午卯酉一条线,寅申巳亥圆如镜,辰戌丑未枣儿形。”袁普义先生如是说。

“爷爷袁恩波是个道士,算八字,又称四柱预测,把人的生辰年月日时,派四柱八字,预测人的一生。爷爷赶乡场,生意相当好。一四七赶复兴场,二五八赶礁石场。

“我是1937年8月26日出生在老家,礁石镇袁家沱,我的命是坐禄格。爷爷说我八字可以,说这娃儿不用找干老辈子[认干爹、干妈]:虽一生坎坷,但家庭平安,不会有大灾难。爷爷算得很准。

“我们家祖上是从江西新县袁水河迁来的,根据谱书,我们家的字派是:松秀邦先益,在天国兴书。忠义恩光普,显应正朝纲。后来又续了二十个字:盛德昭平世,方生著蜀中。仁廉为福兆,富贵永昌隆。

“我爷爷的父亲那辈比较可以,都是读书人,到我出生时,家庭就破败了——旧社会各方面的原因。老宅还在,四间正室,雕梁画栋的。

“我爷爷的父亲袁义孚是老大,有四兄弟,文化都比较高。当年高祖袁忠江去世的时候,四兄弟在墓碑上用正、草、隶、篆四种体各写了一幅字。墓碑现在还在,但是经过大战钢铁和‘文化大革命’,字都毁了。

“我父亲在团防吹号,是吹出名的,平时防匪、游行,吹通城的。父亲传给我一本吹号用的工尺谱,土改的时候,全部丢了。

“我爷爷去世接近两年,父亲就去世了,我是跟着叔父长大的。我从小在礁石镇读书,后来在复兴、涪陵做民办教师……”袁普义先生说着,捧出一份自己手绘的八卦图。

正说着,一只猫从阳光里蹦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正是午时。我又听见号声远远传来,是吹通城的,而我们偶尔栖息在旧城一隅,仰望昔日的游行队伍,从坡上远去,进入另一座孤城。

中午,茶馆里的老人渐渐散去。白鹤梁上,只剩下一只猫与三两只白鹤。一百年来,他们似乎就一直聚在这里晒太阳、讲故事——

说从前,栈房来了个挑夫,进门就叹道:“担重人轻轻挑重。”正好被一同住店的秀才听见。这个秀才就苦思冥想,想对上这个对子,却怎么也对不起,最终郁闷而死,直到变成鬼,这个执著的秀才还在屋里徘徊思索。这一天,又来了一位挑夫住进这间栈房。睡到半夜,只听见阴风凄惨,看见一个鬼影在屋里徘徊,口中反复念着:“‘担重人轻轻挑重’……对不起,还是对不起。”这个挑夫起身便说:“这还不容易:‘路长脚短短走长么!’”那个鬼影一听,便从此消失了。

从前有个和尚正在河边走着,沙岸忽然垮了,和尚连忙奔逃。船上有人看见,就说:“河上奔和尚,河上崩,和尚奔。”一个秀才听见了,想对下联,却一直对不起。直到秋天,秀才偶尔看见一群孩子,在用竹竿打树上的桐子,一下来了灵感,对道:“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从前有个秀才进京赶考,路上遇见一位漂亮女子正在洗衣裳,秀才看入迷,进入考场,就在考卷上写道:“好个女裙钗,洗衣下河来。桃腮杏腮,红鞋绣鞋。”主考官看了大笑,批曰:“好个书呆呆,千里迢迢为何来。神差鬼差,奇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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