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顺康“科场狱”(1)

掌控大清的帝后权臣 作者:任秋平


一队夷齐下首阳,六年观望太凄凉。

顶上整齐新结束,胸中打点旧文章。

当日义不食周粟,近日翻思补鞑粮。

早知薇蕨终难咽,悔煞无端谏武王。

这首嘲弄明代遗士参加清初科考的七律,真实鲜活地描绘出顺治三年,知识分子为了生计、更为了官场前程,架不住各省学政发出的“山林隐逸,有志进取,一体收录”号召,放开所谓气节,纷纷奔赴乡试考场的情景。此时,富贵二字的诱惑,早将一年前“扬州十日”与“嘉定三屠”的血色恐怖牢牢“罩住”,代之以兴致勃勃地穿戴整齐、心中反复掂量着昔日的文章,只为那触手可及的一官半职。然而试日进院,官方以桌椅有限为由,竟被逐出。刻薄鬼于是步韵前诗:“失节夷齐下首阳,院门推出太凄凉。头上打歪新结束,胸中惊乱旧文章。朝来饱饭周家粟,暮去仍炊仲子粮。从今决意还山去,薇蕨堪嗟已吃光。”也就是说,大家被“涮”了!人家大清根本没拿这些才子当回事儿!

极富戏剧性的是,事隔十一年,也就是顺治十五年,百余名来京参加会试的江南举人被集中在今天的中南海瀛台,参加由顺治皇帝亲自主持的特殊“复试”。每名举人由两名持刀武士押监,在异常威严的气氛中下笔答卷。春寒料峭中,身单衣薄的士子们又冷又怕,双手颤抖难以落笔。这考的哪是学问?分明是胆量!最明显的例子便是“江左三凤凰”之一、吴江著名才子吴兆骞,“战栗不能握笔”的结果只能是交白卷。此时的考场失利,想当然的结果就是前番中试不实,后虽“审无情弊”,但除名之外,还重责四十大板,外带籍没家产,父母妻子一并流放宁古塔。当初的中举成了祸根。后来借了大词人纳兰性德的光才被赎回,但已无法适应南方气候,三年后死去。这“边塞诗人”的桂冠纯属悲苦血泪铸就。同时被流放的江南书生,除程度渊在逃责令严缉外,还包括方章钺、张明荐、伍成礼、姚其章等另外九人及其部分家眷。

方拱乾原为清廷内翰,其子方章钺因与受贿主考方猷“联宗”而中举,方老被牵连,以家属身份加入了流放行列,“率全家数十口”与同案吴兆骞等一同出塞。亏得心态尚好,抵达戍所后建屋三楹,积极种植花果蔬菜,“无一日辍吟咏”。闲时与吴兆骞等许多流人过从甚密,经常“商榷图史,酬唱诗歌”。其间所著的《绝域纪略》,又名《宁古塔志》,堪称黑龙江首部风物志。顺治当然做梦也不会想到,意气之下竟会造就了这么多“冷色”杰作,也算间接为先祖活动过的地界做了点事儿。

本次复试的起因就是上一年度暴发的清朝首例科场案。据陈怡山所著《海滨外史》记载:“十四年丁酉,南北闱关节货贿,士子鼓噪,扯破榜文。北闱房官张我璞、李振邺同日腰斩。南闱主考方猷、钱开宗及分考官并弃于市。”具体情况是,北闱顺天乡试考官李振邺、张我璞因受贿将考生王树德、陆庆曾等录取,被判处死刑立斩,没收家产,父母兄弟流放;南闱乡试虽然舆论大哗,士子集体到文庙哭庙,但未确指行贿及受贿人具体姓名。此时江南举子编撰的杂剧《万金记传奇》,揭露了正副主考方猷、钱开宗的受贿丑闻,剧名“万金”便是影射两位主考姓氏:方字去点儿、钱字留金。事情传到北京,顺治帝大怒,方猷、钱开宗最终被正法,妻子、家产籍没入宫。于是出现了上面复试一幕。

轰动一时的大清首例科场案就这样结束了。透过顺治帝的大刀阔斧,后人可以明显感受到貌似公正中的那股“极左”成分。考官正法、流放、抄没家产固然罪有应得,然而此案株连的南方书生却也跟着饱尝抄家、流放之苦。据史学家孟森先生考证:“丁酉狱蔓延几及全国,以顺天、江南两省为巨,次则河南,又次则山东、山西,共五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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