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雍乾“文字狱”(3)

掌控大清的帝后权臣 作者:任秋平


正如鲁迅先生在谈到文字狱时所说:那时的禁书,我想他都未必看见。现在不说别的,单看雍正乾隆两朝的对于中国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全毁,抽毁,剜去之类也且不说,最阴险的是删改了古书的内容。乾隆朝的纂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之盛业的,但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存在有骨气之人。

然而打开《清代文字狱档》,却发现绝大多数狱案均为牵强附会、捕风捉影,作品中基本找不到“骨气”的影子。仿佛当年那一片流血惨叫声,只为成就皇上那不可一世的洞察力与判断力,或者说对后世爱新觉罗王朝的那份来自文化的忧患。因文获罪大致为三大类:一是疯话肇祸;二是马屁错位;三是操作不慎。

比如有个叫刘三元的疯子自称梦见“神道对我说,我乃汉朝后裔,要天下官员扶持”。乾隆得知后,下令把刘三元以大逆罪凌迟处死。对敏感词的反应,乾隆的心理障碍要远远超过疯子。

另一个疯子冯起炎听说皇上路过,便身怀著作,意图呈进,不料先以“形迹可疑”被捕。著作本来就是垃圾,最搞笑的是文后那段请求:意思是自己看上了张三姨家、杜五姨家的表妹,因无力娶妻,恳请皇上“差干员一人,选快马一匹”成全自己,无非想留段皇上指婚的佳话。结果落了个“发往黑龙江等处给披甲人为奴”的结局。这个小故事的主人公介于疯子和马屁之间,请示指婚的同时,也想反过来成全皇上做个善体人意的圣君,自然也是拍在了马腿上。

用意明显却马屁没拍对部位,反而惹来杀身之祸的也不在少数。穷书生王肇基献祝太后寿诗、寿联,被“立毙杖下”;七十多岁的刘震宇向湖南布政使投献所著《万世治平新策》,被处斩;平民刘德照抄录《春秋建论词》,被凌迟处死;邓文亮逞递《戒淫说》、《戒暴文》及诗,斩立决;江南生员李超海献《武生立品集》,遭斩首;八十岁的刘翱来省城投献《供状》,称颂清廷诸帝,被充军新疆;直隶人智天豹编造《本朝万年历》,被斩首……

这类案子太多,一一码来真是斯文扫地,读书读到这份儿上,连恭维都被挑出错儿来砍头,这样的读书人留在社会上,根本和骨气二字不沾边,砍了也算为文人层面除害。最明显的就是乾隆十六年,直隶穷书生王肇基跑到山西,趁太后万寿节之际,向汾州府同知衙门献祝寿诗、寿联。据说诗联虽不怎么样,总算有“颂圣”之意。问题就出在所附的《叙后》,在山西巡抚阿思哈奏折里,被指“妄议国家事务,指斥文武大臣,谤毁圣贤,肆其狂吠,悖谬已极”。王肇基自辩为一腔忠心,只为做官。后经乾隆指示,王肇基杖毙,母妻交地方管束。

那些落笔不慎的更冤,尤其皇上身边的宠臣,平时下笔谁敢拿功名富贵、身家性命开玩笑?但这几千个汉字方块就是这样,单拆开来只要不触讳犯忌基本还算平安,一旦组合到一块儿,不论诗词文章,只要和“违碍”词擦边儿,哪怕前人所写后人照抄,这辈子就算交待了。非但如此,这类文字还会成为“对家儿”挟私报复的把柄,只不过借皇上这杆大旗,堂而皇之地拔除眼中钉。当然这种事皇上自己也没少干,只不过别人借皇上,皇上借文字而已。

著名的《一柱楼诗》案,就是这类“代表作”。作者徐述夔年轻时中举的答卷就因下笔“不敬”,遭到停考进士的惩罚。心灰意冷之际,呆在位于江苏东台县的“一柱楼”里著书吟诗,《一柱楼诗》、《小题诗》、《和陶诗》、《五色石传奇》、《八洞天》均出于此,无非感慨世事不平,发发牢骚。谁能料到,后来让徐述夔“名满天下”的,并非这些作品本身的文学感召力,而是名列清朝“四大文字狱”的主要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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