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雪与马成义的结合，是无奈之树上结出的苦果。

韩江雪是西宁城里第一个走出几千里，到北平读书的女子。

韩家原是西宁府的一个富户，到韩江雪出生时，已拥有了一座制革厂和一个西宁城里最大的商号。商号主要经营由口内进来的茶叶、绸缎和布匹，卖往雪域高原的藏、蒙、回等民族地区；然后再把牧区的羊毛、皮张、麝香、鹿茸收来，销往内地。生意十分红火，但不尽如人意的是，自韩江雪的祖父起，韩家就人丁不旺：父亲是单传，到了韩江雪这一辈时，又是独苗，而且还是个丫头。生她时，母亲三十五岁，而父亲已过了四十。

父母中年得女，对韩江雪疼爱有加。过周岁，宴罢宾客后，按照民间风俗，让佣人端来一盘小物件让她抓，预测其成年后志向，盘中有铜钱、针线、脂粉、笔墨等物。被抱在父亲怀里的小江雪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伸出小手，抓着一个墨碇就往嘴里送。坐在一旁的母亲赶忙过去，一把夺了下来。但已晚了一步，小江雪已经涂了个黑嘴圈儿。围坐的亲朋好友大笑，一位长者笑道：“此女不爱钱财，无心脂粉，是个小文虫。只可惜是个丫头！”

父亲笑着问：“丫头为什么就可惜了？”

长者说：“要是个男娃娃，保不住将来西宁能出一科状元呢，丫头可就不行了！”

商会的一个朋友讥笑老者说：“你念的还是哪个年月的皇历？民国改制，早废了科举，还什么状元不状元的！”

长者抚髯笑曰：“管他改制不改制，官场险恶，白给个状元咱也不要了。依我说，小文虫将来还是做个才女吧。自隋以来，三年一科，出了多少状元，至今人们能记得几个？但凡识几个字的，有谁不知道蔡文姬，不知道李清照呢！”

父亲听罢，勉强笑着应付了一句“她哪是那个材料”，便沉闷不语了。客人走尽，母亲问父亲：“你为啥事不高兴了？”

父亲说：“他们拿咱女儿比蔡文姬，比李清照。”

有家学底子的母亲惊异地问：“那有什么不好？古代的两个大才女，一个善赋，一个工词，我最喜欢。比作她们有啥不好。”

父亲说：“她们的文章诗词写得好，可命都不好。”母亲瞪着眼睛想了想，没有说话。

父亲又说：“我只求女儿平平安安，不愿像她们那样坎坎坷坷，才女不才女的我不在乎。”

母亲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