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阴、少阳，四象生八卦。这里它讲“生”，而不是“造”。西方人把世界看成三个层次，其中的形而上的本原与世界的关系是“造”，是创造。如基督教讲上帝创造世界，创造者不会用本身的东西做原料，它是另外造一个东西。而“生”，比如父母生儿女，那是从你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的一个东西，生者与被生者有隔不断的联系。《易传》的核心概念是太极，它与阴阳、四象、八卦、世界万事万物的关系，也是“生”的关系。也可以说，生者与被生者就是一回事，如果用“化”可能更合适。所以北宋的理学家周敦颐讲，“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 金木水火土“五行”就是阴阳，不是说在阴阳之外另外有“五行”；阴阳就是太极，不是说太极之外另外有阴阳。这类的论述宋代理学家说得很多。有一位叫蔡渊的说，有太极就有阴阳，就有四象，就有天地万物，这是一回事情，不需要不同的时间点，不需要过程，有了太极就万事俱备，一切就同时全都有了，而不是说先有太极，再去一步步地“生”其他。他讲得很明确，不是说今天有太极，明天生阴阳，后天生四象；太极就是阴阳，阴阳就是四象，四象就是八卦，八卦就是万物，一时具足，一个时间点所有的都有了。朱熹也说，有一个太极，是最高的存在，是形而上的。但它不是单独的存在，而是体现在每个事物当中，每个事物都有一个太极。他比喻说，这好像“月印万川”，天上有一个月亮，地上有一万条河流，每个河流当中都有一个月亮的影子，这个影子不是只体现了月亮的万分之一，它们都是一个完整的月亮。也就是说，“月印万川”，一个完整的太极能够体现在所有的事物当中；倒过来说，所有的事物都完整地体现了世界的最高存在。

（三）两种理性主义

世界上存在着两种理性主义，讲究“天人合一”的中国文化可能偏向于其中的一种，讲究“天人相分”的西方文化可能偏向于其中的另一种。

理性主义这个词人们用得很多，但很少有人特别逻辑地去归纳它到底是什么。比如我们讲，西方的文化是一种理性主义文化，这是什么意思呢？人们很少仔细分析。理性这个东西，本来是指人的一种思维形式和能力。人的认识有多种，例如理性认识、感性认识、表象、直觉等等，它们都是人头脑的一种能力。理性认识，它的具体特点就是运用概念、判断、推理来思维。它的基础是离散集合体的宇宙观，要分割地看世界，把世界看成是由不同的东西组成的，这样才会有概念，有了概念，才能够进一步搞判断、搞推理。

这样一来，所谓理性主义就既是一种思维的方式，同时也隐含着这种思维方式对它所把握的对象的看法。作为理性把握对象的世界，必须是一个有秩序的世界。这个世界如果是混沌的，理性对于它就无法生成概念，也就无法进一步搞判断、推理。因此，我们说西方文化是理性主义文化，其含义就有两个：一方面是说西方人推崇理性思维，认为理性思维比感性认识要高级；另一方面是说他们相信世界的秩序性，相信世界是个静态有秩序、运动有规律的东西。这是笼统地讲理性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