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通往浪漫主义歌剧的道路上——《婚礼》与《仙女们》(6)

理查德·瓦格纳作品—生平—时代 作者:【德】狄特·波希迈耶尔


有些朦胧的预感已经出现在《仙女们》当中,我们不得不说,这是先见之明,即瓦格纳成熟作品的先见之明。序曲引子中上升的16分音符预先指明了《浮士德序曲》(Faust-Ouvertüre),这大概是瓦格纳最重要的、纯粹的器乐作曲;第三幕开头无伴奏(a capella)地演唱的《请求》(Preghiera)提醒人们注意,《罗恩格林》第一幕双方战斗之前的祈祷。就连瓦格纳后来用心理分析方法对主导动机(Leitmotiv)的运用都提前投下影子,产生影响,比如,在盖尔诺特的浪漫曲(Romanze)主题中,他想通过女巫狄尔诺瓦茨,让阿林达尔背离阿达(说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巫);这个主导动机恰好在这个瞬间又一次响起:在第二幕中,阿林达尔根据他误以为的阿达的恐吓行为,使自己对她产生怀疑并且感到绝望。另一个令人感到惊愕的例子是,在阿林达尔发疯那个场景开头的喇叭声,他吹喇叭模仿狗叫:这是对《女武神》(Walküre)第二幕中这个幻景的预感:齐格琳德产生这个发疯的幻觉:成群的狗在狂吠。

比瓦格纳这些零散的音乐“提前准备”更有特点的是,在《仙女们》中,出现了对瓦格纳后来的戏剧结构在内容上的预先准备的迹象。有些特定的“原始场景”超越了瓦格纳所有艺术的和意识形态的变化,从他的第一部歌剧到最后一部歌剧,构成了情节的关键。我们应该指明,有关眼神主题有着重强调的多种变化。阿林达尔在他发疯的那个场景中回忆起来,他曾经去追猎一头雌鹿。雌鹿被箭射中后,显现出其真正的形象:她就是仙女阿达。

哦,你们看,这个动物还会哭泣!

泪珠在她的眼睛里闪烁!

哦,她多么悲伤地朝我看!

雌鹿伤心的眼神唤醒了阿林达尔对阿达的怜爱。在此,谁都会想到这个瞬间:古尔内曼茨把帕西法尔的目光转移到被他杀死的天鹅身上:“伤心的眼睛,你看到那眼神了吗?”紧接着,帕西法尔就在最初的同情冲动中折断了他的弓。或者,我们想想这个瞬间:伊索尔德回忆,她曾经拿着剑,站在特里斯坦的面前,而特里斯坦从他的营地朝她这边张望。伊索尔德强调:他不看“剑,不看手”,而是:“他看我的眼睛。” 由这种眼神唤起的同情,阻止她击剑。牺牲者的眼神唤醒同情的眼神——而这眼神变成爱的眼神。在瓦格纳的作品中,同情与爱常常是一回事,在达兰德家里的那幅画上,漂泊的荷兰人的痛苦的眼神唤起了森塔的同情与爱,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她问艾里克:“难道我能抵御我眼神的同情吗?” 然而,这位艾里克很正确地感觉到,在森塔的眼神里表达的不仅仅是同情。

瓦格纳的另一个母题是(用托马斯·曼的简明表达方式就是)“对死亡的同情”,这个母题把《仙女们》尤其同《漂泊的荷兰人》《唐豪瑟》《罗恩格林》和《女武神》联系在一起。罗恩格林与阿达一样,属于一个取消时间概念的王国,一个“艺术家塑造的天堂乐园”。众所周知,和罗恩格林一样,她愿意为了爱而放弃王国,因此而放弃长生不死。然而,坚持如下这个条件超出了艾尔莎和阿林达尔的力量:在一段时间内,不去追问尘世以外的伴侣的身世和本质。接下来,罗恩格林按照瓦格纳的话说“承认他是神……被摧毁地返回他的寂寞中 ,”恰恰这种从时间意识返回无时间意识的状态,自相矛盾地意味着“毁灭”;而阿林达尔被逐出仙女天国,被放逐到一个“荒凉的怪石嶙峋的地区”。这和唐豪瑟从维纳斯山被驱逐到瓦尔特堡地区一样,发生得突然。虽然维纳斯山和仙女王国都是另一个世界,但是,作为超越时间的世界,它们同时也是超越空间的。因此,在第一幕的第二部分中,仙女世界(阿林达尔在他的狩猎过程中,不知不觉地闯入这个仙女世界)同样可以很突然地闯入人类世界,就像在《唐豪瑟》的第三幕中,维纳斯山变成瓦尔特堡峡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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