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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汶河畔走出的演员

最伟大的戏剧大师:莎士比亚 作者:晓树 主编


爱汶河畔走出的演员

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丽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

——莎士比亚

出生于爱汶河畔

英格兰有许多市镇叫做史特拉福,其中坐落于爱汶河两岸的那个小城最是地灵人杰,傲视群伦。“史特拉福的约翰”曾任坎特伯里天主教,而休·柯罗普登更曾官拜首都伦敦的市长。

1932年重建的莎士比亚剧院,坐落于爱汶河畔的史特拉福

16世纪中叶,这些特殊的光荣虽然已是昨日黄花,但跨坐在爱汶河上、由休·柯罗普登斥巨资所修筑的石桥,与伦敦终年交通不断,使得史特拉福成为一个繁荣的市集及华维克郡的大城之一。出生于近郊村庄中的青年们若是无意于做农夫,就会移居于城内,学习某种行业,然后定居下来。

在向往史特拉福的华维克青年之中,有一个名唤约翰·莎士比亚的青年,他住在城北四里外一个叫做史尼特菲尔德的小村落里。约翰的父兄俱为佃农,可是约翰却不想步他们的后尘,于是,他背景离乡来到史特拉福。

约翰·莎士比亚选择了制造手套这一行。当时人人都要戴手套,而本地的制造业者又受到“国会法案”的保护,所以制造手套在当时是一门很有赚头的行业,也是史特拉福城势力最庞大的行业之一。手套业者们在铺砌整齐的市场广场的大钟下,选择了最有利的位置,搭起了摊棚,直到一百年后,才为绸缎商人所取代。

约翰·莎士比亚经管的是细致的白皮,它是制造高级手套的原料,不过,他在业余时间也同旁人一样经营销售其他的商品,从木材到羊毛,应有尽有。

史特拉福没有城墙,它的街道非常挺直而宽阔,然而在精神上却仍旧是个禁锢、褊狭的中世纪小城镇。像英格兰的其他市镇一般,史城是根据前人传下来的一套严格方法来治理的。市镇当局竭尽全力保护当地实业,不容外人介入,所有的行业都被严格地控制和督导,居民们需谨遵法规以维持治安。史城的居民若是不给自己的狗儿戴上口罩或让鸭子乱跑,玩牌或玩“任何不法的游戏”,夏季里孩子到了晚上8点尚未返家,没有清扫水沟,或是从城里的碎石坑里“借”些碎石自用,那就等着罚款吧!要带外乡人回家需得官方特许,如果出于同情让个大肚子的“陌生女人”在家里住着,罚金就会更重。

法规是如此繁多,要想一点也不犯错简直不可能,所以,史城还没哪个居民德行如此高尚、出众,从来没被科处罚金的。

税收的最佳来源是法律禁止市民“私倒垃圾”,市民必须使用四五处指定的垃圾场。史城居民最常犯的过错是“在寝室门口堆置垃圾”,几乎每联保的十家皆因此而受罚。约翰·莎士比亚首次上纪录,被罚款12便士,就是因和两位备受尊敬的邻人在自家附近堆置废物而导致的结果。

在食品方面,史城也有一套严格的中世纪式的方法,管制着价格和品质。每年有两名“酒官”,负责督管面包师傅、屠夫、旅馆业者严守价格规定;不让酿酒业者在酿制过程中,添加“蛇麻子或其他骗人的玩意儿”;也不许零售啤酒的妇女以未密封的酒待客。1556年9月,约翰·莎士比亚曾出任酒官。

次年,约翰进入史城的治理机构——议会,在古老而漂亮的市政大楼里开会,穿的是特别的袍子,要是忘记穿袍子,那得罚12便士。

莎氏诞生地史特拉福的秋天景色

1558年,约翰又成为这个自治市的警官之一,这个职位可要身强力壮、意志坚决的人才能胜任。他当了警官不到两个月,玛丽女王就去世了。玛丽在位时,英格兰奉行天主教,新教徒一律被视为叛党。伊丽莎白女王继位,英格兰又改奉新教,不少天主教徒并不服膺新女王,因而使得警官这个职业更忙碌了。

1559年,约翰·莎士比亚又重获任命为小警官,并对该城法律未有明文规定的过错加以判定、处罚。约翰的表现一定很出色,因为在1561年他与约翰·泰勒同被任命为市政官,负责监管当地的税收。此时这个职位也让他忙得不可开交。由于宗教的改换,他必须负责让城里的神坛全部撤除,神像拆去,旧的宗教画也全用白石灰粉刷掉,譬如,他曾花2先令请人捣毁市政厅教堂中的所有神像。

市政官负责监管税收,并向议会做完整的报告。开销的项目繁多,数额又大,因此两年任期下来,约翰还倒贴了4镑。

不少人以为约翰·莎士比亚目不识丁,甚至连自家姓名都写不下来。因为市政官的记录里并无他的笔迹,全是由市政书记所抄录;遇到需要签名的文件时,他有时画个十字画押,有时画个他用在手套行业里的细巧的针画。但约翰有个好友却有信件证明约翰是能写的。

两年任满之后,另有新官接任,约翰却再被留任一年,为新市政官草拟报告,这在史城并不寻常。由此看来,约翰·莎士比亚一定有过人的才赋,担当市政官的职责游刃有余。

这时,约翰成家了,他的婚姻同他一帆风顺的生意和市政生涯一般,很令亲友们感到满意。他的妻子姓阿登,是华维克郡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老罗勃特·阿登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而玛丽则是他“最偏爱的女儿”,是执行他遗嘱的两个人之一。玛丽下嫁莎家时,带来的妆奁里不仅有大笔现款,还有韦木科特的大片农地。约翰的父亲是阿登家的佃农,这片土地对约翰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

未来的岳丈去世那一年,约翰在史城买了两栋房子,一栋在城西的绿岭街,另一栋在汉里街。他在汉里街已住了四年,可能买的正是他一直租住的房子,而他也可能就在这里娶的媳妇,至于孩子们无疑也是在这儿出生的。

莎家第一个孩子出生于1558年,约翰便是在这一年被任命为警官的。孩子取名琼,可惜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四年之后,又生了一名女婴,取名玛格丽特,她也于次年殇亡。

莎氏诞生的房间

埋了玛格丽特,同年4月,玛丽生了第三个孩子,这回总算得了个儿子。快乐的父母为他取名威廉。

史城的人们并不晓得威廉·莎士比亚有朝一日要成为整个世界瞩目的人物,因而他的确切生日竟无可查考,只有在教堂的记录上载有他受洗的日子是1564年4月26日。

从传统上和一厢情愿的情感上,人们喜欢认为莎士比亚是诞生于4月23日,这也是他五十二年以后的殁日,更是“圣乔治节”。圣乔治是英格兰的守护神,而莎士比亚则是文学的守护者,这样的希望又有何妨呢!

三位一体教堂——莎氏在此受洗

小威廉由于是市政官员的长子,因此必定穿了白色的衣服,在河边漂亮的“三位一体教堂”里,体面而隆重地接受了约翰·伯列奇格多牧师的施洗、命名,正式成为英国教会的教徒。

此时在英国各地,宗教与政治都紧密相连,毫不可分。英格兰境内的人既效忠于女王,也必诚信于教会。史城居民到了星期天,若不带着一家老小和仆从上教堂,那就只有破财消灾了!教堂的讲坛是政府宣传的极佳所在,教士们所做的特别祷告和讲道可以防止人们胡思乱想。

威廉出世后三个月,史城发生大瘟疫,半年之内有三百五十余人丧命。约翰和玛丽也为自己的爱子担心不已。

威廉诞生的同年,市议会剔除了一名人员,由约翰补进成为市府参事。现在约翰穿的是面上覆着毛皮的黑袍,星期天在教堂里坐在讲坛近旁的特别座上。圣诞节期间,可以在汉里街的居所前悬挂一盏特别的灯笼。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成为人人艳羡的社会显要——约翰·莎士比亚先生。

史城获得伊丽莎白的弟弟——爱德华国王的特许,拥有自治的政府。两年后,老莎士比亚获得提名,角逐“高级州官副手”。这是该城的最高政治首长,与所谓的市长职位相当,第一次提名约翰落选;第二年再获提名,终于当选。

1568年10月1日,约翰宣誓就职。如今,他的皮袍又成了绛红色,到议会厅主持开会,还有专人护送。上“三位一体教堂”做礼拜,他的座位在教堂中部北边的前排,玛丽与首要参事在他两边,次级参事与妻眷则在他的后排。

身为市长的约翰·莎士比亚,同时也是治安法官,并在“记录法庭”中任法官,主持庭务。根据“纹章部”的训示手册,他已经有资格要求有自己的纹徽,从此成为缙绅之流了。

小威廉·莎士比亚现在已经四岁,有个两岁的弟弟吉伯特做伴。他住在汉里街,家里的屋子是坚实的橡木所建,有着斜斜的屋顶,阁楼尖耸着山形墙。这栋房子位处史城最北端,但是走出汉里街前往闹区却不需多久时间。就在这闹市里有个抽水机,城里的主妇们在此洗涤衣物,然后就近便在“十字市集”上晾晒开来。

“十字市集”的东边有通往牛津和伦敦的“桥街”,史城重要商铺皆沿此街开设,有铁匠铺、酒馆、鞋铺、面包店以及该城最好的四家旅馆等。

“桥街”过后有柯罗普登爵士修建的大石桥。那时节,爱汶河是“夏天里的河,冬季里的小海”,桥栏甚矮,连幼儿都可凭栏而望。沿着河岸,在史城和石桥之间是“柯罗斯靶场”,居民们便在此练习射术。这时英国已有军火工业而人们依然习射,以备随时为女王效命。更重要的是,政府希望借此把人们的思想自“不法”的游戏如打保龄球和玩牌之上引开。再后面是“柯罗夫河岸”,是史城畜牧鸭、牛、羊的公共草地。

史城里生活上过得去的人家皆有私人谷仓和花园。城里产苹果和梅子,植有榆树千株,梣树几十株,夏天史城一片青茂浓郁。环城有农地,在天地交际处有林地,称“阿登森林”。史城有一所免费的文法学校,由当地的税收支付,孩子们会到一定年龄之后便要上学。

文法学校教室一隅

读、写由教区里的牧师负责,针线活儿则由“牧师娘”来教导。读书的帖子是一方木板,上头牢黏着写满字母的纸张,再覆上一层薄而透明的角板,以防肮脏的小手乱抓。等字母都会了,孩子们便开始读《ABC与教义小问答》,同时学字母和教义。这本书在英格兰八个月之内可以卖出一万本。

莎士比亚便以这种方式学写字母。其时有一种新的“意大利式书法”(与今日的大不相同)在法庭上和城里大行其道;而中世纪另外的书写方式叫做“秘书式书法”,仍然在乡间使用。莎士比亚遗下唯一的笔迹只有极少的签名,它们是以旧式的“秘书式书法”所书写,也许是他后来虽然去了伦敦却也并未费心改变书法吧。

史城文法学校里的课程与英格兰其他文法学校的一样,严肃、枯燥,所教是否适用于孩子们的将来所需并不重要。中世纪,学校教育的目的是要培养有学问的教士,好担任教堂里的职务,因此,文艺复兴时英格兰的童子们学的净是拉丁文。莎士比亚入学十年后,伦敦有位教师呼吁在课堂上应教授英文,这个建议太“激进”了,竟没有人注意它。

莎士比亚和早他两世纪的杰弗瑞·乔塞(1340~1400,英国诗人)所受的教育有显著的差异。乔塞用的书名为《多纳特》,十分简单,而莎士比亚所读的却是经审订的拉丁文文法,由圣保罗教堂附属学校的第一任校长——威廉·李立所写。

班·江生

一百个孩童里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在日后的事业上用到拉丁文。因而,对于拉丁文的引用,可以说是“一种不自然的静止”,等到孩子们开始品尝旧时作者赏心悦目的文笔时,那强烈的学习火花却因文法的重负而熄灭,因此对于老师和孩子们都是“冷肃不适”的经验。

莎士比亚或许没有班·江生(1573?~1637,英国戏剧家,于1619~1637荣膺桂冠诗人)和克利斯多夫·马罗幸运,能够获得良师的启发,在心中燃起对拉丁作家的喜爱。莎士比亚终生都宁可借英译本来读拉丁作品。

莎士比亚在学校里最喜欢的作家是罗马诗人奥维德(公元前43年?~公元后17年)。莎士比亚所晓得的神话几乎全来自奥维德的作品,不过他似乎对奥维德神话的第一二册更熟悉,但也必须借助英译。

除了读、写拉丁文外,还有背诵。另外老师还特别注重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说话技巧,训练他们控制说话的声音,有许多老师还让学童们演浦劳塔斯(公元前254?~公元前184,罗马戏剧家)和德伦西(公元前185~公元前159,罗马戏剧家)的剧本,让他们亲身体验如何把握话中的字眼。有些老师十分注意“音乐般的谈吐”,他们使用一套如标点似的符号,以表示声音的疾徐高低,何处换气,何处可以完全地舒气等。像这样的背诵和说话训练,对于将来成为职业演员的莎士比亚倒是很有用的。

除开拉丁文,史城的文法学校什么也没教给莎士比亚,没有史、地,没有近代语言,更没有自然科学。莎士比亚后来所积累的知识,都是在伦敦所学,譬如法文。

从七岁开始,不论夏天、冬天,从周一到周六,莎士比亚天天都得上学。他沿着汉里街走,到了“十字市集”转弯,再走过两条长街,最后来到市政厅。他的教室在楼上,就在“议会室”的顶端。同一口钟每天清晨都敲唤威廉上学,每个月则有一次召唤他父亲去参加楼下的议会。

到威廉十五岁止,先后有三个老师教过他,全是大学毕业生,都拥有牛津大学的学位。史城给老师的薪资十分优厚,一年20镑,比华维克那样的大城多一倍。

史城的孩子念完文法学校课程后,他已经被塞了满脑子的拉丁文法条文,他大概也学会了如何使用笔记本,在上头搜集很多拉丁作者的佳言隽语。他学会了做笔记,晓得怎样才能干净利落地用笔刀将鹅羽削去,再用舌头去濡软笔尖。他还晓得写字时要坐直了才不会把眼睛搞坏,同时他也学会了忍受长时间的辛苦工作。

美丽的爱汶河畔,已与莎氏之名永垂不朽

英国的孩童一般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很长,早上7点至下午5点,中午只有两个钟头回去吃饭。夏天来时会有所不同,那就是上课的时间再加长,因为有日光的时间更长了。夏季里宵禁在晚上入夜便开始,一个教养良好的小史城人真是没什么时间可以戏耍。上学时每个小学生都得带着书本、书包、笔、墨,冬天还得带蜡烛。动身前,脸要洗净,头发要梳得整齐,并且不得在途中游荡。

史特拉福以各种市集闻名,5月和9月里,方圆数里内华维克郡的人们都拥到“市集街”的特别摊棚上购物。有人潮的地方一定就有卖艺的,因此小威廉·莎士比亚有许多机会可以在史城看到艺人们的公开表演。

史城也有定期的舞台表演。第一个巡回的戏班子便在莎士比亚父亲任市长那年来到城里演出,受到约翰官方的接待。以后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个大戏班子一路演到史城来。

“国会法案”严格规定,演出的班团皆需领有执照。在伊丽莎白时代人们的眼光里,如果四处走动而身上没有相应的证明文件,真是再罪恶不过了。为了不被人视为流氓无赖,每个戏班子都有后台,小些的有当地名流撑腰,大的就由宫中达官贵人如雷斯特伯爵、华维克伯爵等人赞助。

戏班子来到史城后,他们首先去见市长,出示证件,取得演出执照。第一场在市政厅,在市长与议会诸公面前表演。由于是免费,争睹的民众常将厅门上的铁条都给挤坏了。威廉因是一市之长的儿子,他不愁没有好位子可以看戏。市政厅的主室是个极佳的演戏所在,它的形状长而窄,演员们在大厅南端的台上演出,同时利用右角上较小的房间换戏装,等候上台的暗示。

那时巡回剧团规模都不大,每个演员常是身兼数角。一个有六个团员的戏班演需要二十多个角色的戏目是家常便饭,因为长时期演练的关系,对于赶着上、下场和演出不同角色早已驾轻就熟。演出的戏不外是“道德剧”和“神迹剧”两种。道德剧里有娱人的表演,也富含道德的教训。神迹剧的题材可能取自《圣经》,如《最贞德神圣的苏珊娜》;也可能取自古典文学,如将梅纳雷阿斯(希腊神话中的斯巴达王,为海伦之夫)等人物介绍给英国观众。

演员们在史城越来越受欢迎,不久,一年就有两个戏班前来演出了。莎士比亚十二三岁时,华维克伯爵和乌斯特伯爵两人的班属都来史城演出过,甚至雷斯特伯爵旗下的一些极为出色的演员也来过史城。

十八岁成亲

雷斯特伯爵剧团的班主是一个名叫詹姆士·柏璧基的演员,他的戏班子是第一个领用官方执照的戏班。柏璧基深切体会到逐城流动演出的辛苦——人员既少,道具和戏服又需不断地包装、拆卸。到戏院里看戏的人集中在伦敦,到若能在此建立永久基地,当为最上算之举,可以获利不菲。因此莎士比亚十二岁时,柏璧基便在伦敦建立了第一座剧院。

这时莎家已经成为大家庭了。威廉有个十岁的弟弟吉伯特,七岁的妹妹琼,再就是五岁的安,最小的是理查,两岁。

威廉十一岁时,爸爸开始扩充在汉里街的财产。莎家在汉里街所住的房子是三幢并排着的东边那幢。1575年10月,约翰以40镑的价格将邻接着的两栋由艾德蒙和艾玛·霍尔两人手中买过来。

约翰把西边的房子租给一个佃农,把自己的住所和中间的房子合成一户,以内门相通。他最后一个孩子——艾德蒙于五年后在此出生。

买了房子之后,约翰就成为史城的大地主之一了,在该城三十八名“不动产拥有者”(可终生享有或传给子嗣)的名单上,他排在第六名。这时他最想要的,便是向伦敦的纹章部申请颁发纹徽。

座落于爱汶河畔的莎家宅子

约翰想要在社会中不断地爬升,这在伊丽莎白时期不足为奇。当时的人们都承继了中世纪的“阶级”理论,认为人人皆定属于某一阶级,而惠特基福特主教所说的话更可见其当时的观点:“人人平等会引致竞争,这是万恶之源。”因此伊丽莎白时代的人应该满足于上天替他选定的阶级,只是大家都把这套规则用在别人身上,自己仍然不停地往上钻营。下层阶级想跻身缙绅阶级,缙绅之士又想跃居贵族阶级。

约翰娶了阿登家的女儿,光是这个姓氏,在华维克郡威力就够大的了,何况约翰还做过市长和警官,只要付得起纹章部所要的费用,就可以申请颁授纹徽了。房子买后的次年即1576年,约翰向纹章部提出申请,纹章部长罗伯特·库克还为他草画了初步的图形。

就在此时,约翰·莎士比亚的事业似乎顺利得过了头,突然出了很大的转折。1576年9月5日,他仍如往常一般出席史城议会。自他被选入议会迄今已有十三个年头,只缺席过一次。可是次年议会开会时,约翰却缺席了,然后在下次的会议里,他又没有到场,再下一次的议会也没来,事实上他再也没有按时出席过议会,此后在他的余生里他只出席了一次。

约翰·莎士比亚究竟出了什么差错,竟会突然而完全地抛弃了公开的政治生活,这是一团谜。他不像是改信了天主教或清教,因为这是有关皇室的事情,并不简单;也不像是财务发生了重大的困难,虽然此后再不似从前那般财源兴旺,可也不曾穷过,汉里街的三栋房子约翰一直都没有脱过手。

尽管约翰总是不出席,可他的名字却不断地出现在议会记录上,例如在1582年9月5日那天,在他名后刺有针孔以示出席。1586年,会议终于勉强另选市府参事以补他的位置,因为莎先生“不来了”。不去议会开会是要罚钱的,约翰缺席十年,却一毛也没被罚过,可见议员们对他的尊重。

莎士比亚与妻子

最佳的臆测是1576年的夏季或早冬时,约翰蒙受了个人不名誉之事,使他无法再在议会里露面。而他想要的纹徽也并没有得到,他仍是“莎士比亚先生”(不是约翰·莎士比亚),仍只是“土绅士”,而库克设计的矛与鹰的饰章则归档于伦敦的“纹章学院”。

约翰和近邻的阿德利安·昆尼相比较,他的日子就越发显得黯淡了。昆尼年纪较长,先后共做过两任市长。两人有段时期在事业方面不相上下。后来约翰申请纹徽时,昆尼已正式属于缙绅阶级,他的纹徽是金的盾形纹外加一只手握着一把剑,1574年他在议会记录上的名称是——阿德利安·昆尼,绅士。

昆尼另外让人艳羡的是,有一儿子名叫理查·昆尼,在生意上和政治上皆长袖善舞。理查做绸缎的买卖,才二十几岁就被任命为“首要市民”。在学校时认真念书,成为首要市民那年,又娶妻伊丽莎白·菲力浦斯,来自史城的名门。

之后的十二年里,小昆尼的事业更是扶摇直上:1586年被选为政务官,1588年成为市府参事,1592年9月,当了史城市长。

1582年11月27日那天,理查·昆尼参加了长子的受洗礼。也就在这同一天里,乌斯特(在英格兰中西部)发出了威廉·莎士比亚的结婚执照。莎士比亚只有十八岁,无法担负养家的责任,但他的新娘安·哈瑟威却大他八岁,而且婚后六个月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小莎士比亚的婚事或许算不上明智的抉择,但也不致成为乡里间的笑柄。安·哈瑟威来自受人尊敬的家庭,二十六岁的她不致在一番轻浮乱爱之后,要求结婚来保护自己;同时恐怕也不至于设下圈套来引诱热情的少年和自己成婚。比较可能的解释是,两人早有婚约,安觉得在正式结婚前履行妻子的职责并无不可。

乡村婚礼的盛况

伊丽莎白时的教会法对婚约是看得很严肃的,它几乎具有真正婚礼同等的约束力。如果莎士比亚倘与安有婚约却另娶,他就会被认为重婚,他的婚姻可能会被宗教法庭宣判为无效;若是已有婚约,却拒绝迎娶,他就可能会被逐出教会。

安·哈瑟威的父亲在她出阁前一年去世,不过在遗嘱中留给她一份嫁妆。老理查·哈瑟威是史城敦区内一个小村落——薛特里地方的地主。安是他第一次婚姻的长女。

安·哈瑟威的家

通常在史城结婚的方式是把结婚预告分三个礼拜天或是假日,在教堂里公布,若是有人反对,可以提出。若是不能公示预告,唯一变通的方法便是取得乌斯特国教法庭的特别执照,并请人张示保结,向教会保证婚后不会杀出程咬金来反对。为莎士比亚张示保结的,是薛特里的两个农人——约翰·理查生及弗克·桑德斯,皆是安父亲的朋友。不过他们也不一定是出于友谊而这么做,譬如,在当时,克利斯多夫·马罗的父亲就是职业的“保结家”,为需要执照结婚的新人提供保结的服务。

这样的婚姻要多花钱,可是许多人有各种的原因,不能公布预告,因此非得特别的执照不可。有个主教这样说过:“不经通告而凭执照结婚,并非由于婚姻不正常,其实正好相反。”通常申请执照时,必须附上理由,说明为何不能提出公告。莎士比亚所附的理由已经遗失,因此较可能的推测是,他结婚的决定出于突然,而在耶稣降临节之前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提出公告。在降临节以后一周的主显节是“禁戒期”,在此期间不得举行婚礼,除非威廉和玛丽愿意等到一月中旬,不然就只有破财申请执照了。

结婚仪式按正常方式进行,在乌斯特“宗教法庭”,由柯辛博士主持。书记忙中出错,把新娘名字写成“华特利”;可是她的名字在保结上却是正确的,只是莎士比亚的名字竟又拼成了“莎格士比亚”。在哪个教堂举行的婚礼不可考了,只知在乌斯特教区内,它包括了华维克郡的一部分。

未成年人要在惠特基福特博士的教区里完成终身大事,必先获得家长或监护人的同意才行,因此,老莎士比亚定然是准许了这门亲事的。

史城的习俗是长子需把新娘带回父母家里住,理查和伊丽莎白·昆尼小两口就是这么做的。

威廉大概也是这样。莎家的房子在后头有个厢房,自有一条通路,有客厅 、厨房,并另有楼梯通往二楼。像这般应该足够容纳儿子、媳妇了。

第二年孩子出世,是个小女孩,生在复活节后第八个星期日(基督教节日,3月21日起,月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取名苏珊娜。

苏珊娜在史城并不是常见的名字,可是却深为清教徒所喜欢,他们认为孩子该取《圣经》上的名字。安的父亲在遗嘱里要求“简朴的埋葬”,这是清教徒使用的词语,因而安的女儿取个清教徒的名字也并不奇怪。

由于安自小在清教徒的环境中长大,这可以说是日后两人失和的原因。一个像约翰·莎士比亚这样地位显贵的人的儿子,竟会入于优伶的籍户,难免叫人觉得有些惊讶。因为许多人觉得,只有在业余演戏,并且说拉丁文戏词的情况下,演戏才值得敬重;至于职业演员,则与虚华浮饰的无赖毫无两样。清教徒想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们攻击演员,认为他们是人类获救的阻碍,他们在剧情中鼓励男女放纵于“污秽、邪恶的淫欲中”,若是发生了瘟疫,那就是人们听任像戏院这样的大邪恶存在,而触怒了上帝。

要是清教徒嫁了个演员,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莎士比亚常驻伦敦的一个大剧团,除了每年定期去各地演出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伦敦工作。可是他不像别的演员,在伦敦有妻小同住,而且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都独自居住。

伊丽莎白时期并无演员公会,流行的仍然是师傅传徒弟的那一套,演员们在家里收了徒弟,仔细调教。这些徒弟们往往被视如家中的一分子,家里若是有个能干的主妇,自然可以派上大用场。只是团里人人都有一大家子老小,间或有两三个光杆,再不就像威廉·莎士比亚这样的人了。

伦敦泰晤士河畔风光

苏珊娜出生后两年,安又产下一男一女的双胞胎,分别取名为汉尼特与茱蒂丝。此后就再无子女,很可能莎士比亚是此后一两年间离开史城前往伦敦的。

小莎离开史特拉福的理由,恐怕跟他父亲不一样:当地太小了,适应不了他的发展。当时伦敦已经宣告“客满”,较小的市镇则任凭“荒朽”,枢密院为了扭转人口流动的方向,通过了一套套的办法,而泰晤士河上的这座大城却依然是块磁石,吸引了各地满怀希望、鸿鹄为志的青年前来,伦敦本身的市长和市府参事,大多还是出生于外地的人哩!莎家有个旧街坊叫亨利·菲尔德,是个鞣革匠,他八个儿子当中的一个立志要从事印刷业。小理查·菲尔德和小莎同年。当时史城并无印刷机,英格兰各地也没有,只在伦敦有几十台,在牛津和剑桥两地各有一台,且持有特别执照。于是菲尔德便到伦敦去打天下。十年之内,菲尔德娶了老师的遗孀,接替了他的事业,自己当了老板。不到十三年,他又把弟弟加斯坡给接出来,做他的学徒。也就在这同一年,他印刷、出版了威廉·莎士比亚的第一本叙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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