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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代农家,贫寒却不坠青云之志

向往:从农村走出来的张全收 作者:王磊 著


第一章 世代农家,贫寒却不坠青云之志

“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公卿”。

张全收家族的故事,要从他的老祖爷爷说起。

张全收的老祖爷爷(书面语叫“天祖”),家是河南省上蔡县东岸乡的。老祖爷爷的姥姥家,在上蔡县朱里镇拐子杨村。

上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始于西周初年,距今约3000年。人类始祖伏羲氏因蓍草生于蔡地而画卦于蔡河之滨,遂名其地为蔡。秦于此置上蔡县。民国初,属汝阳道。新中国成立后,属信阳专区,1965年改属驻马店专区。

李斯(前284年——前208年),字通古,就是河南上蔡人,官至秦朝丞相。鲁迅曾称赞李斯:“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至今,在上蔡第一中学教学楼前有“李斯井”碑。

上蔡县古迹名胜遍布,位于古城西城墙之上的蔡侯玩河楼,楼台之上建有玉皇庙,神殿及拜殿台,是历代文人雅士聚会之地,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蔡河之滨的白龟庙,蓍草葱郁,白龟浮游。八大古景更是名不虚传:即“芦岗拥翠”“云护蓍台”“蔡河沉月”“鸿隙现莲”“斯井鸡鸣”“景贤书声”“洪河夜雨”“白云深处”。其中,“斯井鸡鸣”就和李斯有关。

李斯早年为郡小吏,师从荀子学习帝王之术,在秦灭六国事业中发挥重大作用。秦统一天下后,联合王绾、冯劫议定尊秦王政为皇帝,并制定礼仪制度,拜为丞相。他建议拆除郡县城墙,销毁民间的兵器;反对分封制度,坚持郡县制;主张焚烧民间收藏的《诗》《书》等诸子学说,禁止私学,以加强思想统治。参与制定法律,统一车轨、文字、度量衡制度。李斯的政治主张的实施,对中国和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奠定了中国两千多年封建专制的基本格局。秦始皇死后,勾结内官赵高伪造遗诏,迫令公子扶苏自杀,拥立胡亥为二世皇帝,后为赵高所忌。秦二世二年(前208年),父子腰斩于咸阳,夷灭三族。斯井,即为李斯故宅花园水井。传说李斯死后,井上夜半常有鸡鸣,其声凄厉,好像是向人们诉说李斯之冤。一说李斯生于酉年、酉月、酉时,死后,又化作雄鸡,引颈哀鸣!后人追念李斯,遂将水井保护传世。

拐子杨村,位于河南省周口、漯河、驻马店三市交界处,在上蔡县城的东北方向,距上蔡县城22公里,距朱里镇4公里。之所以叫拐子杨,就是一个七拐八拐不好找的地方,也是一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贫穷落后的地方。

过去,在拐子杨村,老年人因为没有钱,得了病就是一个字“熬”,有的甚至到死也没去过医院;许多孩子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有男不进寡汉村、有女不嫁拐子杨”。这就是拐子杨村当时的真实写照。后来,许多父母外出务工,有的为了省下往返的车费,几年都不回家过年;每年春节过后,父母外出打工出发时,孩子在后边追着跑着,那种撕心裂肺、生死离别的场景,很多年后回想,依旧让张全收心里酸痛。

拐子杨村所在的朱里镇离东岸乡有12公里。这在张全收老祖爷爷的年代,是一个不短的距离。后来,张全收老祖爷爷到姥姥家落户,就定居拐子杨村。全村,只有他家一户姓张。

西方《圣经》里的“马太效应”,在东方中部的偏远村落里同样发挥作用。马太效应(Matthew Effect)是指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现象,广泛应用于社会心理学、教育、金融以及科学领域。马太效应,是社会学和经济学家们常用的术语,反映的社会现象是两极分化,富的更富,穷的更穷。出自圣经《新约·马太福音》一则寓言:“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在河南农村,大姓往往占据优势。大姓人多势众,选干部、分田地,大姓往往说了算。在村里,小姓往往不占有优势。长此以往,大姓强者恒强,小姓弱者恒弱。

从张全收老祖爷爷的那一辈,到张全收爷爷的爷爷(张全收高祖),到他太爷爷(张全收曾祖),已经是三代单传。张全收太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张全收爷爷(张全收祖父)排老大。张全收爷爷下面又有三个姑娘,一个儿子。张全收大姑妈叫张桂仙,二姑妈叫张桂范,三姑妈叫张桂娥。张全收的父亲最小,叫张国喜,是1944年生人。

张全收的爷爷去世之前,他的大姑妈、二姑妈已经出嫁,三姑妈、父亲还小。张全收的奶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即便是过去很多年,张全收已经带领家族来到改革开放最成功的城市之一——深圳,并且在事业上取得巨大的成功,提起奶奶,张全收依旧有着无限追思,眼中闪烁着泪花。

张全收的奶奶,辛苦操劳着一家。虽然生活贫苦,但通过不断努力,还在村上当过会计。张全收的父亲有四个孩子。张全收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大妹妹叫张翠霞,1969年生;张来收是二弟,1974年生;三妹妹叫张月霞,1981年生。

1966年8月,随着拐子杨村一户姓张的孩子啼哭,张全收来到这个世界上。当时,村里的大姓——包括杨姓、吴姓等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个来自小姓的瘦弱男孩,会改变这个村很多人,甚至中国千千万万个村落中无数人的命运。

刚出生不久,张全收就得了脑膜炎。

“孩子咋会得上这种病?”张全收奶奶一遍又一遍问医生。

被问得实在不耐烦了,医生反问她:“孩子打过疫苗吗?”

张全收奶奶摇摇头。

“常规免疫接种可以防止感染流感嗜血杆菌。”医生说。

看张全收奶奶还是一脸茫然。他解释道:“孩子得的是细菌性脑膜炎,可由细菌或病毒感染所致。病毒性脑膜炎的症状非常轻微,然而细菌性脑膜炎的症状就可能会危及生命。5岁以下的孩子最容易得这种病。通俗地说,就是你家孩子抵抗力差,感染了脑膜炎。”

“那什么时候能好?”奶奶问。

“你应该问:能不能治好?”医生说。

张全收被安排住院了。医院病房不大,一个房间有仨小孩,全部是脑膜炎。

幼小的张全收刚开始特别爱睡觉。有时候还会在半夜大喊大叫。奶奶被吓得魂不附体,怎么也安抚不住。在病房里,有的小孩比较严重,出现特殊的皮疹,呈粉红或紫红色,扁平状,护士用手指头摁压,皮疹也不褪色。

让张全收奶奶感到事态紧急的是,同一病房里另外两个先送来的孩子情况很不好,最后医院也不治疗了。奶奶不分白天黑夜守在张全收身边,她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一眨眼的工夫,孩子没了。奶奶甚至虔诚地向各路神仙祈祷,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让自己的孙子好起来。

资料显示:20世纪60年代初期,氯霉素(加磺胺嘧啶)将流感嗜血杆菌性脑膜炎的病死率进一步降至5%——10%,使用抗血清治疗从此成为了历史。但磺胺对肺炎球菌性脑膜炎的疗效较差,病死率波动于45%——95%之间。

换言之,脑膜炎,是那个时代孩子的杀手之一。对脑膜炎的恐惧,像被通红烙铁烫过后留下的伤疤一样,根植于那个年代人们的心中。

幸运的是,奶奶的祈祷如愿了。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张全收的脑膜炎治好了。不幸的是,同病房的另外两个孩子,则变傻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十年的光阴一闪而过。

十年后一个夏天的早上,张全收一家的命运,改变了。

那是1976年,张全收10岁。

那是一个豫南夏天的早上,菜地里油麦菜绿油油的大叶子上,爬满青虫和露珠。

“来,快看我昨晚抓的爬叉,变知了了没?”张全收7岁的大妹妹张翠霞喊哥哥围观。

所谓爬叉,是蝉面临蜕变的幼虫(又称为若虫),又名蝉猴,黄褐色或淡红色,善攀爬。蝉的幼虫由土中出来爬到树上蜕变为蝉,其过程如猴上树,故得蝉猴之名。蝉分布地区较广,每个地方名字不同,河南很多地方叫爬叉(爬蝉),有的地方叫姐溜龟、爬叉猴、知了龟、知了猴、爬蚱、喋拉猴。

那时候,捉爬叉是夏季农村小朋友的一项重要娱乐活动,和现在城市里小孩约着打篮球的隆重程度差不多,谁捉的爬叉多,实打实会高兴一整天。

张全收和小伙伴们经常下午去抓爬叉。因为下午傍晚时分是爬叉出土的时候。如果是雨后,就更好了。土地湿润,天气炎热,正是爬叉们出没的高峰期。在农村的泥土地上,尤其是老榆树下面,会看到地上有很多小洞洞。倘若是洞洞如同手指头那么粗,那就糟糕了,意味着爬叉已经出洞了。假如是发现绿豆大小的洞,小孩儿们会迫不及待用小指头往里抠,把小洞挑开,里面是大洞,再往下伸,就能感到有几个小钩子在抓你的手指头。顺势把手指头往上一提,一个两节拇指大的爬叉就被拉出了洞穴。有的爬叉很勤奋,洞穴挖得深,手指头伸不到底部。这难不住农村的小伙伴们,用水淹、用树枝挑,甚至拿起小铲子掘地三尺,把爬叉的洞铲平,这都是小孩儿们心照不宣的绝技。

晚上去抓爬叉,就更有意思了。拿着手电筒,在漆黑的农村夜空中照出一道道清晰微弱的光,直接在附近的树上找爬叉。有经验的孩子还会随身带着长竹竿,爬得高的爬叉,可以用长竹竿把它打下来。

张全收“哎”了一声,抱起了2岁的张来收,来到院子里猪圈旁。

张翠霞的脸晒得黑黑的,手上还有不少泥土,眼睛明亮而澄澈。她跪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一个磕了好大一个豁口的搪瓷碗。

“快点掀开碗啊!”张全收有点不耐烦。

“不敢,”张翠霞小声说,“怕知了飞了。”

张全收把弟弟往地上一放,用瘦长的右手快速掀开搪瓷碗。一个小孩儿食指长的知了,像新娘子被掀开盖头一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知了褪下的皮就在旁边,皮的背上有一个长长的口子——像被人用柳叶刀轻轻切了一下。知了一动不动。张全收用手使劲一戳,知了猛然张开双翼,轻轻舒展,又慢慢合上——双翼透明得像湖面上的薄冰。知了接连晃动了几下身子,突然又展开双翼,像巨大的马蜂一般,“腾”地一声飞走了。

妹妹张翠霞哇的一声就哭了。“赔我知了!”妹妹不断哭号,弟弟张来收也跟着哭,这下院子可热闹了。

张全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往屋子里瞄了一眼——还好,奶奶没有出来。奶奶平素亲近张全收,但是也很严厉。他可不想受到奶奶的责备。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把弟弟妹妹哄住。

不过,张全收的耳畔,又传来哭泣的声音。他快步跑到堂屋门口,哭声越发清晰。他发誓,从来没听过这么凄惨的哭声。这哭声太过于悲伤,以至于张全收还没有弄明白什么事情,眼睛就微微红了。

堂屋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只见自己的奶奶匍匐在地上,号啕大哭。

张全收的脑子一下子短路了,一片空白。

“怎么了?”回过神来的张全收问奶奶。

“你舅爷去世了。”张全收的奶奶眼睛红肿,泪不断流下来。

这时,张全收的父亲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了。他父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瘫软下来了。

那一刻,是张全收童年记忆中最悲惨的时刻之一:舅爷去世了,全家人抱着痛哭。

一家人哭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太阳爬到树梢上了,才渐渐停了下来。

“今后没有人给咱撑腰了。”张全收妈妈不住掉着眼泪:“这么好的一个人,才49岁。”

第二天张全收父亲就去了新乡,参与料理舅爷的后事。

这几天,让张全收印象深刻的是,奶奶时不时就会哭泣,或捶胸痛哭,或掩面而泣。那一段时间,张奶奶流了她大半生的泪水。

过了大概三五天吧。张全收放学后背着很脏的小布袋进了院子。院子不大,由小土院墙围着,几只鸡在院子里乱跑,还有羊在咩咩乱叫。张全收的妈妈和奶奶一个在烧锅,一个在做饭。

这是豫南农村传统的锅台。锅台有三四十公分高,用砖搭了框架,然后用掺着麦秸秆的黏稠泥浆抹上去定型。从上面看,有两个大洞,一个烟囱,每个大洞都可以放一口锅,烟囱自然是用来排烟的,有一米多高,用砖垒着。从正面看,这个锅台分两层。上层是送燃料的,把麦秸秆、玉米秆点燃,从上层的口里放进去,然后不断续柴。下层存放不充分燃烧后的肥料(农村人叫“锅灰”)。因为烧锅在做饭的过程中至关重要,所以当时农村做饭时往往需要两个人:一个人烧锅,一个人做饭。

张全收瞄了一眼锅台:前面的大锅里是萝卜茶,后面大锅里是蒸红薯。等到日渐西山之时,一家人便围着锅台,喝着萝卜茶,吃着蒸红薯。

门口的狗汪汪叫了两声。远远便听到父亲轻骂道:“畜生!”那狗便哼唧哼唧地跑到狗窝里去了,趴着不动。

张全收母亲连忙迎上去:“国喜,你回来了。”

张全收父亲脸色蜡黄,嘴唇干得发白,嘴皮卷了起来。他拿起一碗萝卜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葬礼很隆重!”张全收父亲对着他的母亲说,“全收的舅爷个子长得高,就像领导人一样,躺在水晶棺里。有很多人吊唁。”

奶奶伸长了脖子听着,盯着父亲的眼睛不放。

正说着,张全收的父亲起身拿起一块红薯扔到狗窝里。这只狗是纯种大狼狗,有半米多高,全身发黄,尾巴像冰激凌一样向上翻卷。见到红薯,狗猛然蹿起,兴奋地咬住主人的赏赐。狗仿佛是感觉自己重新受宠了一般,殷勤地跑到张全收父亲面前。张全收父亲用手抚摸着这只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拍了拍它的背。狗瘦,轻轻一拍,手掌能感觉到凸起的、带着关节的脊梁骨。这次,狗知趣多了,摇摇尾巴回到狗窝继续趴着,远远望着张全收父亲,像是等待主人继续发号指令。

张全收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给全收舅爷家的人都说了。这些年多亏他舅爷接济我们,我们的日子才不会那么艰难。”张全收父亲低声说:“我听了这样一个说法,全收的舅爷本来是高血压,都治好了。后来在医院打了一针,打毁了,人就过世了。”

奶奶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很多年后,张全收才听父亲提起:“当年,你舅爷是我们家亲戚中唯一一个有本事的人。当时家里穷,每天吃的是红薯干、玉米面馍。你舅爷当过法院院长,时常救济我们。他过年过节都来家。方圆多少里的乡亲们知道了,至少也不会小瞧我们家,更不会欺负我们家。”

张全收的舅爷去世后,霉运接踵而至。

还是1976年,张全收舅爷去世没多久。村里后街有人办丧事,叫张全收奶奶去帮忙。唢呐、锣鼓响起来的时候,那家猪圈里的猪受了惊吓,飞奔冲出猪圈,撞到了墙边的奶奶。奶奶猝不及防,胯被狠狠撞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一堵墙拍了一下。

“坏事儿啦。”张全收奶奶喊道,“我的胯断了!”

张全收父母非常着急。他们找遍了附近的大夫,贴膏药、抹药酒……很多方子都试了,不起效果。自此,张全收73岁的奶奶拄着凳子,走过了接下来生命里的11年。

奶奶很自责,对张全收的父母说:“我要是不参加那白事儿就好了。这下,家里又多了一个不中用的人。全收还小,你说他今后该怎么办呢?”

奶奶一生病,张全收家里更贫困了。

家里接连养猪、养鸡。但猪和鸡都生了病。张全收奶奶常唠叨:“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农村,一个家族有个背靠,就有支撑,有支柱。失去这个背靠,霉运就一个接一个。”

家庭条件变差,给幼小的张全收带来的,不只是物质上的贫瘠。

1977年,12岁的张全收上了小学5年级。那年,他被留级了。

拐子杨村小学的下课铃响了。老师们也都走了。

“全收,站住别走。”同学白国强站在教室门口,脸上半是戏谑,半是严肃的表情。

12岁的张全收时常营养不良,身体略显瘦弱。他心里一惊,拔腿就跑。

白国强个子不高,但是胳膊却粗壮有力,一把抓住他。

“你说你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你凭啥?”白国强问他。

“就是会有。”张全收梗着脖子说。

“你瞎说!”白国强不依不饶:“快说,你是骗人的。”

张全收咬着牙齿,就不改口。

白国强二话不说,摁住张全收就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张全收哭着跑回家。回家的路,变得漫长而心酸。

有的村民问:“全收,咋了,谁欺负你了?”

有的村民说:“这孩子净不学好。天天跟别人打架。”

……

一路上,村里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像麦芒一样,刺得少年张全收背上又痒又烫。

一推门,院子里,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烙单馍。看到孙子哭着回来,奶奶心里明白了大半。她故意不问,等张全收自己说。

“白国强打我了。”张全收带着哭腔说。他张望了一下,爸妈不在家。

“走,上他家寻(土话,就是找的意思)他去。”

张全收的奶奶拎着书包,带着他直奔白家。

奶奶走在前头,张全收跟在后头。奶奶瘦,个子不高,还小脚。张全收心里犯嘀咕:“这能行吗?万一人家再打我一顿咋办?早知道让爸妈一起来了。”

村南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果园。白国强,就在果园里住。白家也是土坯房,房子附近尽是梨树、苹果树、李子树、柿子树,有两三亩。

奶奶站院子里,面无惧色,大声喊:“你家孩子也不管管!尽欺负我们家孩子。”

白国强憋到屋子里不敢出来。白国强奶奶、母亲出来了。

白国强奶奶面露歉意,说:“我们会好好说他,以后不再打了。”

奶奶不依不饶,又说了他们几句,余怒未消。

白家两位大人站在自家院子里,悻悻的赔着笑脸。

说了一会儿,张奶奶带着孙子回家。回来的路上,还是奶奶走在前面。

张全收从后面望着奶奶,觉得奶奶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

“小儿子大孙子,老奶奶的命根子。”作为大孙子,张全收对奶奶感情很深。2018年,在深圳,张全收回忆起奶奶,感觉过去几十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奶奶做农活、干家务,在家里当家。妈妈不认字、不当家。我小时候哭了一天,带到医院看,原来是手指头窝到衣服里了。后来,奶奶再不让妈妈给我穿衣服。冬天,我就抱着奶奶的脚给她暖脚,也不嫌弃她脚臭。还有一件事儿,我是不吃葱的。妈妈做了一锅饭,放了葱。奶奶因为这个事情,还专门吵了母亲一顿。”

蒿草之下,或有兰香。奶奶,是张全收小时候的精神寄托,也是他面对不公时的守护人。在幼小的张全收看来,奶奶是正义、慈祥、勤劳的化身。可以说,奶奶对他一生的性格塑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种坚定不移、刚强果断、百折不挠的性格,又决定了张全收面临命运的残酷考验时,做出每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深思熟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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